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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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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五點三十分鐘,亂步被掀了被窩。穿著條紋睡衣的偽少年眼皮都沒動一下,含糊的哼聲說著:“再給五分鐘。”

“不行,這話在二十分鐘前你就說過了。”星野泉把疊好的一整套西裝放在亂步的肚皮上,將被子疊好放進櫥櫃裏,不給亂步繼續反悔的機會。“早餐做好了,國木田先生六點鐘來接我們。”

沒什麽時間觀念的亂步,不願意接受星野泉的安排,在床褥裏扭來扭去,側著身抱著枕頭,眼見著又要睡過去,身體就被人淩空抱起。

亂步驚呼一聲,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有些驚懼,星野泉將他放在洗手臺前,把擠好牙膏的牙刷和水杯放在他手裏,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有一種如果不照著做的話,對方就會自己親自上手幫他刷牙的預感。

亂步很想直接把牙刷朝那張臉扔過去,到底還是克制住這種沖動。他瞇瞪著眼有一下沒一下的刷著牙。“已經說過了吧,沒必要那麽早去。”

雖然說是七點鐘開始,實際上除了關系特別親近的親朋以外,其他人都是陸續抵達的。日本的追悼會流程並不覆雜,客人入座,主持人念開場白,緊接著和尚念經,咚咚咚的木魚聲響了大半個早上,再到家屬上前哭喪,釘棺木,其他人上去送朵花鞠個躬,吃完午餐就可以離去。

也就是說,只要在主持人上臺之前抵達就行,這個時間一般是在八點。

從橫濱坐電車過去只需要三十五分鐘,加上走路時間,全程恰好是一個小時整。而這個精準到分鐘的安排,自然出自於國木田獨步之手。

洗漱完,接過星野泉遞上來的熱毛巾,溫熱的布料貼在臉上,毛孔舒展,舒服得亂步控制不住的低吟一聲。

啊……伺候得太周到了。

看到擺放在桌子上的魚料理早餐,亂步心中的感慨更甚。米飯、味增湯、烤秋刀魚、玉子燒、腌黃瓜,再搭配小份的水果沙拉,散發著食物的香氣,擺盤也頗為精美,可謂是豐盛。

第一口魚肉下去,亂步瞇著的雙眼忍不住掀開一條細縫,瞳孔發亮。“你把魚刺都剃掉了?”魚肉外焦裏嫩,沒有秋刀魚特有的腥味,魚的鮮味也被最大程度的保留。

“這樣吃會比較方便吧。用了別人教給我的烤制方法,鎖住魚身的肉汁。不過,也是魚夠新鮮才可以,今天早上去晨練的時候剛好看到市場送了新捕撈上來的魚,買到時還是活的哦。”

“嗯嗯,阿泉買得對!”埋頭苦吃的亂步顧不上多加回應,又吃了一口甜甜的玉子燒,幸福得後腦勺都飄出了一朵朵小花花。

吃了一會兒,嘴角沾著飯粒的亂步突然意識過來。“阿泉不吃嗎?”

“晨練回來後吃了面包牛奶,現在不餓。”

“你是四點鐘出去晨練的吧……”身邊人起身的時候亂步就察覺到了,只是沒有發聲而已。“作息方面不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十一點前睡覺,四點起床,中午半小時午睡時間,不喝酒不抽煙,對娛樂場所沒有好奇心。”

簡直就像個老頭子。

“不,今天是特殊的,平時是六點鐘晨練。”

“沒差別~”亂步敷衍的附和一聲。反正阿泉的這份自律只是針對自己,不會要求他也跟從,加上睡眠狀況良好,只要不鬧出大動靜就不會醒,對亂步沒有造成什麽困擾。

星野泉將這次東京之行需要用的東西規整收納進行李箱裏,再取出昨晚向父親大人借的黑色和服,背著亂步脫下上衣露出裏面的無袖背心,動作熟練的穿上後,再脫下裏面的長褲,用腰帶束緊腰身。

參加葬禮需要穿黑色的衣服,可能是從亂步那裏得知星野泉不喜歡西裝,福澤主動提出借自己的和服給他。

在亂步吃完去換衣服的空檔,星野泉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碗碟,剛浸泡在池子裏,門鈴聲就響了。

國木田沒有進門,朝開門的星野泉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奇怪的道:“你們都準備好了?”若不是顧及禮儀,還想要探頭進去看看裏屋的情況。

“恩,可能要耽誤個幾分鐘。”星野泉看向墻壁上的掛鐘,剛過了六點。

“不,我的意思是……亂步先生也是?”

國木田的提問讓星野泉有些不解,他好脾氣的笑了笑:“恩,亂步君在換衣服,啊,出來了。”

亂步手裏拿著一條領帶,外套內的白色襯衫只扣到了第三個紐扣,無視國木田的震驚,對星野泉說:“阿泉,給我系領帶。”

星野泉自然不會拒絕,一切收拾完畢後,他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牽著亂步,和國木田一同步行前往最近的電車站。

“是不是要走快一點,國木田先生想搭乘的是六點十三分那班電車吧?”

亂步君也就算了,他本來就不想準時抵達,可連國木田都腳步放慢,看上去並不著急的樣子,讓星野泉有點懷疑自己從春野小姐那裏得來的情報有誤。

不應該啊,國木田先生是個連計劃表都細致到分鐘的人,對任何會破壞自己計劃的人事物深惡痛絕,為此太宰先生沒少遭遇國木田的訓斥,直接上手的次數也不少。

“因為國木田真正的計劃表裏,搭乘的是六點五十三分的電車。”亂步捏了捏自己男友的手,解釋道。“所以沒必要這麽緊迫,又不是小學生出游,校車停在門口等待的十萬火急的準備。大人的應約時間是彈性的。”

國木田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戴著眼鏡,像個正常人一樣睜眼走路說話的亂步,心裏捏了一把冷汗。

悄悄的摸了摸自己胸口的手賬本,不敢糾正其實自己預定坐的是七點半的那一班,甚至連如何對主人家表達歉意的借口都預先想好了。

國木田獨步,22歲,繼福澤諭吉之後,深刻體會星野泉的存在對亂步和偵探社有多麽大的影響和益處。

這讓他不可避免的貪心了一些。“星野君,雖然這個問題有些冒昧,我想請問一下你有沒有入職偵探社的想法?”

亂步,腦子裏警鈴大作。他克制著用平穩中略帶點飄移的聲線說:“不要給阿泉壓力,阿泉就算不工作,我也養得起家。”

星野泉深為感動。“恩,亂步君向來很可靠,不愧是我們家的一家之主。”

亂步,嘴角高高的揚起,又連忙撫平,不讓自己看上去太過得意。但國木田顯然沒有那麽容易放棄。“我們偵探社也有好些文職人員,工作並不繁瑣,沒什麽危險性。”

星野泉思考了一下文職人員的職責需求,額頭滑落一滴冷汗。他的腦海裏已經浮現出過去被各種文件山淹沒的自己,短時間內再也不想接觸類似的工作。

“抱歉,雖然是有工作的打算,我更傾向於兼職,理想是一周只需要工作兩三天,不占太多時長,能夠預留出足夠的照顧家庭的時間。”

聽起來就跟那些家庭主婦或者主夫一般的話語,乍一聽沒什麽毛病,琢磨著又讓國木田扼腕不已。

糟糕,星野君的家庭觀念太深重了,普通的方式是無法打動他的。正準備再次勸導時,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怨念。

亂步在星野泉看不到的角度,瞇著眼睛朝他發出‘閉嘴’‘再說就讓你好看’的無聲威脅。

在星野泉過來之前,亂步就已經對他和星野泉未來的相處模式有過高瞻遠慮的計劃。阿泉偶爾來偵探社幫忙可以,但不能成為員工。一天有超出一半的時間會和星野泉朝夕相處,而他在偵探社工作的那段時間,就是自由的粗點心解禁之寶貴黃金時段。

若是連這點自由都剝奪的話,亂步大人離人設崩塌也不遠了。不管用什麽手段,亂步都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

所以現在,國木田獨步是敵人!亂步不吝於將他放在黑名單的首位,反正都怪這家夥有了多餘的心思。你以為阿泉進偵探社就能調動名偵探的積極性嗎?

想太多了,只會直接進入崩人設的倒計時啊!一想到未來每一天都要認真工作,維持完美形象,即便是世界第一名偵探也沒有那份自信!

亂步,發出了貓貓警告的呼嚕聲。

國木田,開始憂心自己得罪了亂步之後會被如何穿小鞋。

在這種僵硬的氣氛之中,他們趕在追悼會召開沒多久的時間抵達了秋田宅邸。日式風格的古宅,門口左右站著幾名迎賓人員,他們算是最早來的那一批,還得到了主人家幾乎熱淚盈眶的感激和註目。

追悼會的場地在大門前的主屋大堂,秋田議員的白色棺木被花圈簇擁在中心,棺蓋合緊,上面貼著幾張像模像樣的白色符箓。

星野泉一眼就看出那符不過是樣子貨,根本壓不住棺材周圍散發出來的強烈怨氣。

“有點冷。”亂步嘀咕著,緊了緊袖口。

不只是他,國木田也感覺到這個大堂沈澱著一種不符合時節的陰冷氣息,按道理來講,既沒有開冷氣,也沒有開風扇,墻壁的幾扇大窗也都敞開著,這種低溫也太不尋常。

“去上香吧。”星野泉接過秋田議員兒子遞過來的香燭,面帶笑意的說著。

他先一步走上前,朝著棺木前面擺著的遺像敬禮上香,將香插在香爐上後,收回右手時手臂揮舞的弧度大了些許。

凝聚著靈力的風刃像是橫掃落葉一般,將棺木散發著的怨氣打散,邪惡的黑氣無法抵擋這種克星般的靈力,眨眼間就被空氣中的靈子吞噬凈化。

室內的溫度漸漸的回溫,在他後面上香的亂步鞠躬敬禮時,差點繃不住臉上肅穆的表情。

就如亂步之前對星野泉說的,秋田議員不是什麽好人,亂步自然不會拘泥於什麽死者為大的想法,也不會因為對方慘死就同情他。

不過是壞事做多了,翻車罷了。

他感到愉悅的是星野泉擔憂他冷,直接斷絕源頭的做法。不愧是他江戶川亂步選中的人,阿泉最棒了!

亂步冷淡的應付著面前的中年人,秋田議員的兒子似乎是覺得自己找到了能和這位傳說中的名偵探攀談的時機,話裏話外多次提到了自己父親生前對武偵社的諸多讚美。

談興正濃時,臉上帶著浮誇的笑意,和這個本應該嚴肅沈重的環境形成了諷刺的強烈對比。

不對勁。

亂步走神的想著,手心被輕輕的捏了一下,轉而對上了星野泉溫和的視線。星野泉的眼睛是深邃的靛紫色,多情又溫柔的眼眸夾雜肉眼可見的深情,讓亂步的心跳當即漏了一拍。

雖說該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亂步依舊不太能抗拒這樣看著自己的星野泉。這種被人全心全意放在心上,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對方情緒起伏的感覺,陌生又含著讓整顆心都躁動起來的暖意。

亂步一心二用的聽著秋田隆一的話,心不在焉的嗯啊兩聲表示自己有在聽,國木田深知亂步的性子,適時的三言兩句將話柄轉移到自己手中。

亂步見他們相談甚歡,像是回應暗號般的也捏了捏星野泉的手心,朝角落的茶水區使了個眼色。脫離那個讓人不自在的氣氛,亂步掃過茶水區的長桌上擺放著的飲料茶點,隨手用牙簽叉起一塊蘋果,正要往嘴裏送的時候,牙簽在空中拐了個彎,削皮切好的蘋果塊輕輕的貼著星野泉的下唇。

星野泉啟唇將之咬下,含在嘴裏的蘋果甜滋滋的,鼻間嗅到了淡淡的甜香氣。不是蘋果的氣味,而是眼中人身上的體香,有點像剛出爐的點心,熱氣騰騰中散發出誘人的香甜氣。

望著亂步的眼神逐漸變得幽深,而亂步則是目光犀利的轉而望向大門口背著光的高挑男子。那是一名穿著五條袈裟的黑發青年,應該是主人家請來主持葬禮的僧人。

青年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神色,看著棺木的眼神夾雜著讓人讀不懂的覆雜思緒。察覺到他人的註視,緩緩轉頭看向亂步。

星野泉覺得,對方看的人不是亂步君,而是自己。

“您就是傳說中的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江戶川先生吧?”

黑發青年沒有靠近,而是隔著一段距離用不高不低的音量朝亂步打招呼。亂步微翹的嘴角撫平成一條直線,沒有做聲,無聲的表達自己不想搭理這名青年的意願。

青年自顧自的走過來,輕聲介紹自己:“小僧是負責主持秋田議員葬禮的僧人,夏油傑。很榮幸能在這裏見到大名鼎鼎的……”

亂步撇開頭,沒等對方說完就拉著星野泉走開,夏油傑怔了一瞬,挑起半邊眉,似乎在困惑自己哪裏得罪了他。

夏油傑瞇了瞇眼,傷腦筋的捏著下巴嘟囔著。“啊,被討厭了呢。”

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人物,接下來的計劃就會出現多餘的變數。夏油傑不是很喜歡這種計劃失控的感覺,富有深意的眼眸瞥了一眼還拉著國木田攀交情秋田隆一,對方雖然有點莫名其妙,還是下意識的朝他露出一個略帶傻氣的笑臉。

——像極了馬戲團調/教出來,以討好觀眾為本職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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